阿豪身后那个细若蚊鸣的声音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厂房里凝固的空气。
江盛雄、廖忠、阿豪三个男人三双眼睛齐刷刷地定格在门口那个瘦弱的身影上。
阿豪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缓缓地一格一格地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像个上了百年发条生了锈的铁皮玩具。
当他看清楚身后站着的确实是一个活生生、眼巴巴望着他的姑娘时他的大脑当场死机。
我…… 我居然真的招到人了? 不是幻觉?不是鬼魂? 他观塘癫狗叱咤风云十几年靠拳头和刀子吃饭的古惑仔今天靠一张嘴居然真的 “骗” 回来了一个员工? 一股荒谬绝伦却又无比真实的狂喜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沮丧和自我怀疑。
他感觉自己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要不是雄哥在场他能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后空翻。
江盛雄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将手里那根快要燃尽的香烟在墙上摁灭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他那高大的身躯在傍晚斜射进来的光线里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刚好将那个叫林慧思的姑娘笼罩其中。
林慧思被这股迫人的气势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整个人缩得更紧了就像一只随时准备钻回壳里的蜗牛。
她见过不少凶神恶煞的收账人但眼前这个男人明明西装革履却比那些满身纹身的混混更让她感到心惊胆战。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久居上位的威严。
“你叫林慧思?” 江盛雄的语气尽量放得平缓但那股子江湖大佬的沉厚嗓音还是让他的问话听起来像是在盘问。
“是…… 是……” 林慧思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不用怕我们是正经生意人。
” 江盛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他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开始整理衣领试图摆出 “企业高管” 派头的阿豪心里更是觉得滑稽。
他目光下移落在了林慧思那双手上。
那是一双与她年龄不符的手指关节因为长期做重复性的工作而有些粗大指甲修剪得很短缝隙里还残留着洗不掉的各色染料。
但整双手干净而且稳定。
“你在哪里工作?” 江盛雄继续问。
“在…… 在前面街口那家‘万利塑胶花厂’做穿花。
” 林慧思小声回答。
塑胶花。
江盛雄知道那是极细致的活计要将一片片细小的塑胶花瓣和叶子用铁丝穿起来组成一朵完整的花。
没耐性眼神不好手脚慢一点都做不来。
“为什么想换工作?” 听到这个问题林慧思的头垂得更低了。
她那紧紧攥着衣角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过了好半晌她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我妈有风湿一到阴天就痛得下不了床要花钱看医生…… 我爸他…… 他喜欢去赌狗…… 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要读书……” 她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是一个被生活逼到墙角再也没有退路的家庭。
对于她来说一个月一百八十块的薪水是活命三百块的薪水是救命。
阿豪听得心里一酸他想起了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跟雄哥出来混不就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老妈生病都没钱买药吗?他看着林慧思眼神里少了几分古惑仔的戾气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复杂。
廖忠则是在心里默默盘算。
这个姑娘背景干净有巨大的经济压力意味着她会比任何人都珍惜这份工作忠诚度有保证。
而且做塑胶花出身手眼协调能力绝对不差。
大小姐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就在江盛雄准备开口说出 “你明天过来上班” 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你跟我来。
” 江小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其中一张新搬进来的工作台旁边。
她没有看林慧思只是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
林慧思怯生生地抬头看向这个说话的姑娘。
好年轻看起来比自己妹妹大不了多少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学生裙皮肤白净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像学生的姑娘会在这里发号施令。
江盛雄和廖忠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到一旁。
他们知道真正的 “面试”现在才开始。
阿豪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好奇地看着大小姐要搞什么名堂。
林慧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小步挪了过去。
“哗啦 ——” 江小朵将一个生了锈的铁罐倒转一大捧混杂在一起的螺丝、螺母、垫片倾倒在工作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这些零件有大有小有的只差毫厘在昏暗的光线下极难分辨。
“这里有五种不同规格的零件。
” 江小朵指着那堆东西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感情“十分钟把它们全部分好一种一堆不能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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