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头一次踏上贵南省会的土地。
贵南大学的门脸真叫一个气派青灰色的门柱支着飞檐活像头张着大嘴的怪兽要把我这从唐洼子村钻出来的泥腿子吞下去。
肩上扛着蛇皮袋四周是鼎沸的人声、送行父母们殷切的叮嘱像潮水一样把我冲得有些晕头转向。
我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脚上那双千层底布鞋鞋帮还沾着村里的黄土踩在光可鉴人的水磨石地面上每一步都轻手轻脚鞋底蹭着地面的声响都透着怯。
“同学报到这边!”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学姐凑过来穿件碎花连衣裙声音清脆。
我挪着脚凑过去递上那张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
她指尖夹着支圆珠笔飞快地扫了一眼: “动物科学学院96级新生林涛是吧?先交学费再办理入住。
” 我赶紧掏出用手绢包着的500块钱。
“喏钥匙。
” 她把串钥匙塞我手里“四号楼527进门右拐直走到底别走错咯。
” 钥匙在掌心凉丝丝的还沾着点铁锈味。
四号楼?远看着灰扑扑的红砖墙被雨水浸得发暗窗户玻璃缺了几块用木板歪歪扭扭地钉着。
楼道里一股子味儿涌过来混着灰尘的呛、汗衫的酸偏让我紧绷的肩膀莫名松了松。
这味儿跟家里柴火灶旁边堆杂物的棚子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比校门口的桂花香实在多了。
推开527的门屋里摆着三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靠墙立着一张掉了漆的长条桌。
靠窗的下铺已经坐了个人白净脸皮头发梳得溜光水滑正跷着二郎腿手里捏着个银光闪闪的小盒子(后来才知道那叫Walkman)耳朵里塞着线脑袋一点一点。
见我进来他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哼出个模糊的音节像没看见似的。
我识趣地把蛇皮袋放在靠门那张光板床的下铺铁架子床“嘎吱”一声呻吟像是扛不住这分量。
对面床铺一个黑瘦小个子正吭哧吭哧地往上铺爬。
他闻声转过头露出一口白牙:“新来的?我叫陈朋机电的!你哪个系?” “林涛动科。
” 我闷声答手还攥着蛇皮袋的带子。
“动科?养牲口的?”门口那白净脸皮摘下一个耳塞斜眼瞟过来嘴角勾着点笑说不清是好奇还是嘲弄。
“我叫历华飞法学院的。
啧你这铺位可算选着了冬天灌风夏天蒸笼自求多福吧!” 我没接话默默打开蛇皮袋。
陈朋麻溜地从上铺溜下来伸手就帮我把被褥卷往上铺扔:“没事儿哥们儿!睡上面宽敞!下面那床板硌得慌!” 我笑着应道:“没事我这被褥厚铺底下正合适上铺爬上爬下的也不方便。
” 嘴上这么说还是赶紧伸手把被褥卷接过来铺在了下铺又把娘塞给我的咸菜坛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底下最靠里的位置生怕那股子腌菜味儿熏着别人。
正蹲在地上摆坛子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一个高个男生拉着行李箱堵在门口箱子边角磨得发白磕得门框掉了块墙皮。
他穿件印着“沪上机床厂”的蓝色工装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块月牙形的疤。
“借过借过!”他嗓门跟安了扩音器似的脚下的回力鞋在水磨石地上打滑。
“机电系的赵磊!”他把箱子往空床铺边一撂。
说着从工装口袋摸出包皱巴巴的大前门烟盒角都磨圆了递到我和陈朋跟前: “来一根?我哥在卷烟厂上班这烟丝正经华南货够劲儿。
” 我笑着回绝了陈朋刚要伸手接靠窗的历华飞把随身听按暂停耳机线在指尖绕了个圈:“宿舍不让抽烟。
” 他下巴往门楣上的“禁止吸烟”标语抬了抬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有你那箱子别堵门等会儿查寝的阿姨看见量化分该扣了。
” 赵磊手顿在半空嘿嘿笑了声把烟塞回去手指挠了挠头: “法学院的吧?说话跟我姐似的句句带章程。
”他弯腰把箱子往床底塞。
“我跟陈朋一个系以后上课能搭伴儿正好。
” 正说着走廊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轻得像怕踩疼了地板。
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贴着墙根挪进来衬衫领口系得严严实实连最下面一颗纽扣都扣着。
他手里捏着本《拿破仑法典》书皮用牛皮纸仔细包着。
“抱歉我来晚了。
” 声音轻得像怕惊着谁他把书放在长条桌最干净的一角又从帆布包里掏出块格子桌布铺上去“法学院周明宇。
” 历华飞眼睛亮了下从床沿滑下来难得带了点热乎气: “我也是法学院的!你哪个班?” “民法一班。
” 周明宇说话时总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大半张脸倒像是怕与人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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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选调生的宦海生涯第3章 象牙塔里的乡巴佬来源 http://www.xbqgl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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