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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使节一人灭一国第30章 吐蕃在望

第一节 金城夕照 残阳如熔化的铜汁泼洒在雪域高原的脊线王玄策的跛足碾过最后一道冰封的山脊时靴底的裂帛发出细碎的嘶响。

他扶着身边的玛尼堆喘匀气息睫毛上的冰碴在暮色里折射出微光——前方河谷尽头逻些城的金顶正从绛紫色的天幕中浮显仿佛被天神遗落在荒原的巨大冠冕每一片鎏金瓦当都盛着将熄的日轮余烬。

夯土城墙在夕阳下泛着赭红色像被无数代人的血浸透城堞间隐约晃动着吐蕃武士的身影皮袍下摆扫过积雪的声响竟顺着凛冽的风飘到了山脊上。

“王正使。

”蒋师仁的声音裹着寒气撞过来他按在刀柄上的手突然一颤那柄陪伴他五年的横刀竟自行从鞘中跃出半尺玄铁刀身在暮色里泛着青蓝“您看城墙……” 王玄策顺着刀光望去心口骤然缩紧如被冰锥刺穿。

吐蕃人的夯土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弩机正对着他们的方向那些泛着乌光的铁器绝非本地锻造——每架弩机的机括处都刻着细密的汉隶:将作监贞观年制。

十八年前他在将作监任职时亲手校阅过的弩机此刻正沉默地瞄准两个从天竺逃回来的唐人。

他甚至能认出其中几架的编号那是当年特意为安西都护府打造的重弩不知怎会流转到吐蕃人的手里。

雪地里突然泛起荧荧微光。

王玄策踉跄着上前看见三百个半透明的“唐”字正从冰层下浮起每个字都在微微震颤像是濒死者最后的呼吸。

他数到第二十八个时喉咙发紧——出使天竺的三十人除了他与蒋师仁其余二十八人都倒在了中天竺的王城外。

那个总爱揣着胡饼的小吏每次宿营都要把饼掰成三十份;擅长吹笛的译语人曾说要把《折杨柳》吹给天竺的婆罗门听;总说要带天竺香料给妻女的队正行囊里还裹着给女儿绣的虎头鞋……他们的魂魄竟一路追随至此在逻些城外的雪地里凝成不灭的印记字痕里还沾着中天竺王城的血污。

“校尉看城东。

”王玄策的声音带着冰碴的质感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沫那是刚才爬上山脊时呛出的血。

蒋师仁转头时正见那枚铜佛残核从悬崖滚落那是他们从那烂陀寺废墟里刨出来的唯一遗物原本是玄奘法师受赠的坐像如今碎成数片坠向深渊。

佛血在虚空里绽开殷红的雾霭渐渐凝成个熟悉的身影:玄奘法师披着褪色的袈裟眉目间仍是西行时的悲悯念珠在指间无声转动。

“法师……”蒋师仁失声哽咽。

他们逃出天竺时曾在那烂陀寺的焦土上见过法师的旧迹那时法师圆寂已逾十年却仿佛早已知晓他们的劫难。

玄奘的手指向城东那座白塔。

塔尖的铜铃明明无风却突然发出震耳的轰鸣那旋律诡异地熟悉——是《秦王破阵乐》的变调只是每个音符都透着血色像是无数唐兵在异域的沙场上最后的呐喊。

王玄策想起贞观二十年的上元节他在长安朱雀街听过完整版的乐舞那时的鼓声能震落檐角的积雪三百面金钲齐鸣连皇城的鸱吻都在震颤。

如今这变调的铃声却像钝刀割着他的耳膜每个音节都在重复着二十八具尸体倒在血泊里的闷响。

“二十八人该有二十八声钟鸣。

”蒋师仁突然单膝跪地横刀插入雪地半截玄铁与坚冰相击的脆响惊起几只寒鸦。

他的甲胄早已在逃亡中磨穿露出的皮肉上结着暗红的血痂那是穿越毒瘴林时被蚊虫叮咬的痕迹也是与天竺追兵厮杀时留下的伤疤“正使末将请战。

”他的声音在风雪里发颤“吐蕃赞普若肯借兵末将愿为先锋踏平中天竺王城。

” 王玄策望着那些发光的“唐”字突然发现它们正顺着雪水往逻些城的方向流动。

二十八道微光如星子坠入城门城墙上的弩机竟缓缓调转了方向那些刻着“贞观年制”的铁器仿佛突然认出了同根同源的血脉。

他扶着蒋师仁站起身跛足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从恒河畔的尸山血海到雪域高原的金顶之下他们走了整整一百八十日。

鞋底磨穿了七次就用吐蕃牧民丢弃的羊皮裹脚;断粮时喝过自己的血啃过冻土下的枯草却始终攥着那枚象征大唐使节的铜鱼符符上的“大唐”二字早已被血汗浸透却依旧清晰可辨。

他记得使团刚抵达中天竺时的盛景国王尸罗逸多亲自出迎捧着玄奘法师的手书敬若神明。

可尸罗逸多猝然离世后新王阿罗那顺竟觊觎他们携带的财物在王城外设下埋伏。

二十八人用生命为他们争取了逃亡的时间那个总揣胡饼的小吏用身体挡住了射向他的箭矢;吹笛的译语人临死前还在吹奏《出塞曲》;队正最后望向东方的眼神成了王玄策午夜梦回时的刺。

残阳彻底沉入西山时玄奘的身影渐渐消散在暮色里只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梵音王玄策却听懂了——那是“复仇”的意思。

白塔的铜铃突然恢复了常调清越的声响漫过雪原竟与长安慈恩寺的晨钟隐隐相合仿佛跨越万里的呼应。

王玄策拽紧蒋师仁的胳膊看着城门处缓缓放下的吊桥桥链与齿轮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高原上格外清晰。

他突然想起出发前太宗的嘱托:“尔等持节西行当扬我大唐天威。

”那时的他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要在异域借兵为二十八具埋骨他乡的忠魂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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