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寡妇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院子里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名为“改变”的火苗。
铁蛋和丫丫吓得立刻缩回了哥哥身后刚刚因为一碗薄粥而稍稍放松的小脸上再次写满了恐惧仿佛又变回了那只受惊的小鹌鹑。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紧。
来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毫不掩饰的恶意。
原主的记忆碎片涌上告诉她这个张寡妇绝非善茬平日里最爱搬弄是非占小便宜和原主王秀娥是针尖对麦芒三天两头就要吵上一架。
按照原主的性子此刻早就跳脚骂了回去污言秽语能掀翻屋顶。
那股熟悉的、暴躁的冲动再次试图操控林薇的喉咙。
她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不能吵。
一旦吵起来就变回了那个众人眼中无可救药的泼妇王秀娥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尽管微不足道——都会付诸东流。
而且和这种人纠缠除了浪费口舌和精力没有任何意义。
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家里一粒米都没有当务之急是找吃的不是吵架。
林薇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倚在篱笆门上的张寡妇。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反唇相讥只是用那双依旧带着些许恍惚却已透出不同意味的眼睛看着对方声音没什么起伏:“张家嫂子有事?” 她的平静和这过于“正常”的反应反而让准备看好戏的张寡妇愣住了。
张寡妇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林薇。
这王秀娥今天也太反常了!不打孩子不骂男人现在连被她这么挤兑都不还嘴?难道是昨天磕那一下真把脑子磕坏了?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张寡妇撇撇嘴三角眼又扫了一圈院子重点在那三个空碗上停留了一下语气更加讥诮“哟这是吃完啦?太阳还没升多高呢就把一天的口粮造完了?往后几天喝西北风去?啧啧真是不会过日子的败家娘们!” 这话恶毒至极分明是在戳肺管子。
林薇感觉到身后的铁蛋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她心里怒火升腾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知道张寡妇就是想激怒她想看她的笑话。
“不劳嫂子费心。
”林薇的声音依旧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淡“我家的事我自己会打算。
” 说完她不再理会张寡妇径直走到院子角落拿起一个破旧的背篓和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这是原主记忆里仅有的几件“生产工具”。
她将柴刀放进背篓背在身上然后看向依旧紧紧搂在一起的孩子。
“铁蛋”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像命令“跟我去后山看看。
” 与其留他们在家里担惊受怕或者被张寡妇继续骚扰不如带在身边。
而且她确实需要铁蛋那点微薄的“野外求生”知识。
铁蛋猛地抬头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去后山?跟这个……变得奇怪的母亲一起?他下意识地就想摇头拒绝。
一旁的张寡妇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尖利:“哎呦喂!王秀娥你这是真要改邪归正啦?居然要上山干活了?别不是想去山上偷谁家的果子或是套子吧?我可告诉你山是大家的你可别想干那缺德事!” 林薇彻底无视了她只是看着铁蛋重复了一遍:“带上丫丫一起。
”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定但这种坚定里似乎又没有了往日的暴戾。
铁蛋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熟悉的凶光反而是一种他看不懂的……疲惫和决心? 犹豫再三对母亲的恐惧终究压过了一切。
铁蛋咬了咬牙小声对妹妹说:“丫丫走。
”然后牵着妹妹的手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了林薇身后。
张寡妇见林薇完全无视自己自觉没趣又讨不到什么便宜只得冲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呸!装模作样!我看你能坚持几天!迟早现原形!”说完扭着腰走了估计是去找别的长舌妇分享今天的“奇闻”了。
走出那令人窒息的院子呼吸到外面带着草木清冷气息的空气林薇才觉得胸口的闷气稍稍舒缓了一些。
但新的压力随之而来。
后山在哪里?具体哪条沟有野菜?河沟又在哪个方向?她一无所知。
她放慢脚步等了一下磨磨蹭蹭跟在后面的兄妹俩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铁蛋往哪边走?” 铁蛋警惕地指了一个方向小声说:“那……那边……” 林薇不再多问按照他指的方向走去。
铁蛋拉着丫丫远远地跟着始终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仿佛她是会吃人的老虎。
一路上偶尔遇到一两个早起的村民看到王秀娥居然背着背篓带着孩子往山那边走都露出了见鬼一样的表情纷纷避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林薇全都硬着头皮无视了。
她知道想要改变就必须承受这些目光和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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