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岭南暑气渐浓。
龙舟水未歇湿热的空气里翻滚着夏日的燥意。
比湿热的天气更让人心绪不宁的是随着驿马快船不断传来的军报。
西军动了。
他们没有直扑省城却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群骤然分成数股扑向五羊城周边空虚的州县。
花县最先燃起烽火。
守军仅有一千乡勇。
西军十万之众已在北面山岭扎下连营。
五羊城的叶总督未发一兵一卒守军早已胆寒。
远远望见西军攻来未等接战便弃城而走仓皇退往五羊城。
几乎同时从化、增城等地的求援文书带着战场上的焦糊味雪片般飞进总督衙门的签押房。
从化县令的最后一封求援信字迹潦草仿佛能看见他颤抖的手: “……贼势浩大火器尤精卑职唯有一死以报皇恩……然则城中百姓何辜?泣血恳请部堂速发援兵……” 信末笔锋突然中断一个硕大的墨点落在纸上像凝固的血。
与从化的悲壮不同增城的消息让五羊城的官员们感到更大的不安。
西军进城后并未如传言般烧杀抢掠。
他们迅速控制了官仓、衙门、码头等要点以及几户民怨沸腾的豪绅宅院。
第二天城隍庙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
昔日欺行霸市的周老爷、把持漕运的李员外被反剪双手押上台。
他们贪赃枉法、强占民田的旧事一桩桩、一件件被苦主当面揭开。
沉重的木枷“咔嚓”一声套上了他们白净的脖颈。
往日里的威风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面如死灰在百姓的指点和议论中被推去游街。
最终在阵阵欢呼里两人的身子便悬吊在了广场边那棵老槐树上。
随后西军打开了周家的米行和李家的谷仓。
成担的粮食被搬到街心。
新推举的里正和识字的先生当众登记造册按户头分发。
西军的安民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的墙壁白纸黑字异常醒目: “苛捐杂税一概废除!” “平均田亩耕者有其田!” “人人平等天下为公!” …… 这不再只是简单的攻城掠地了。
西军是要在岭南连根拔起旧的秩序种下新的规矩。
更麻烦的是早年被打散的天地会、洪兵残部像是听到了召唤重新活跃起来。
他们几十人一伙几百人一股四处袭击旧朝官吏与西军遥相呼应。
花县东北的从化县便是他们先在城内动手杀了守城乡勇里应外合接应西军进的城。
五羊城内叶明琛捏着文书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
他高大的身躯深陷在宽大的太师椅中仿佛又沉下去几分。
西军每巩固一个地方力量便壮大一分朝廷的根基就松动一寸。
窗外雨点打在芭蕉宽大的叶片上噼啪作响像是在为这纷乱的时局敲着不成调子的鼓点。
坏消息却接踵而来。
六月三日中午一队快马冲破雨幕溅起泥水疾驰入城: “桂省桂林府……失守!巡抚劳崇光……殉国!” 消息如同巨石落水在五羊城中激起层层的涟漪。
桂林桂省省城竟如此轻易就落入了西军林启荣之手! 十余日后军机处的廷寄和加盖玉玺的圣旨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五羊城内。
叶明琛召集众官员跪在府衙大堂冰凉的石板上听御前大臣景寿宣读那冰锥般刺人的文字: “上谕:两广总督叶明琛着严旨申饬!” “桂省危急屡次求援尔手握重兵却畏缩不前畏贼如虎致使桂林失守劳崇光殉国全省糜烂!” “尔岂不知唇亡齿寒耶?亦或心存割据坐观成败?……” 字字如刀尤其“心存割据”四字惊得叶明琛额上冷汗涔涔伏在地上的身躯难以自抑地微微发抖。
“……命尔速整兵马击破西贼收复失地戴罪立功!” “倘再拖延推诿致粤省有。
国法森严绝不宽贷!必革职锁拿交刑部严办决不姑息!钦此——” 景寿念完府衙内死寂一片。
唯有屋檐滴水声滴滴答答清晰敲在每个人心头。
叶明琛缓缓抬起头面色灰败。
平日总是半眯着的杏眼里布满了血丝。
震惊、委屈、愤怒与恐惧交织缠绕。
朝廷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桂省失守的罪责全数扣到他一人头上! 他仿佛已经看见那些得知圣旨内容的御史言官们认定他圣眷已失正在都察院里摩拳擦掌准备着更恶毒、更落井下石的弹劾奏章。
景寿宣旨后又单独召见了巡抚柏贵、羊城将军穆克德讷等五羊城内瞒蒙一系的实权人物密谈。
具体谈了什么外人却无从知晓。
就在叶明琛被这圣旨压得喘不过气时另一股压力在五羊城内悄然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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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太平天国之东方醒狮第512章 困局1来源 http://www.xbqgl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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